从那里回来的火车

柠檬

　　深夜11:30的火车，凌晨5:10到站，天未亮，夜未央。又是一个靠窗的位置，又是一个人的归途。车厢里很安静，没有乘务员远远的喊着检票声，没有来回的叫卖声，如果不是从半开的窗户里灌进夹带着潮湿的夜风，安静的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火车开了，我回去了，没有行李，没有买回家的乱七八糟，我带着自己回去了，甚至，没从流连的城市里带走一点回忆。我只是看着外面呼啸而过的夜，不发一言。

　　童年，与一条河流，一群人有关。我可以忘记自己呼吸过的空气，却无法忘掉曾经追赶过的夕阳。我们就这样沿着河流奔跑，然后，在你结婚的那天我们再也找不到彼此了。我记得那是个雪后天晴。我坐在一个临窗的位置，视线努力的努力的往南延伸，尽管在数百米之外被窜出的高楼阻断了，我还是倔强的不肯把目光收回，因为，你在那里，在我看不到的远方。我一直相信你现在幸福的生活着，刚好，雨后天晴。我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偶尔想起我，会不会想起我们不约而同讲过的话，想起我答应你明天一起拍照的事，可是，我没做到，只是因为那天下雨了吗？每次的梦里你总是安静的看着我，笑容如幼时的内敛，每次的梦里我总是看着你泪流满面，我知道，我们长大了……

        初中，拿毕业证的那个下雨天，去晚的我错过了班级的最后一次大集合，那天的雨很大，很大……我记不起班主任和我说话的内容了，只知道那是他所谓的经验之谈，我好怀念那些把自己逼上绝境的日子，可是，它不见了。那个曾经信誓旦旦要让差劲的班级抬起头的年轻老师终于没能实现他的豪情壮志，他开始把经营一家小店作为自己的副业，每次经过那家店我都会绕道而行，我怕看到他被蒙了一层灰色的眼睛，怕看到他摸摸头，尴尬的笑着说:分到我们班的都是差生，怕看到他妻子数落他的样子。也许他过的很满足吧，可是，谁知道呢？

　　是的，我开始想念那个“差班”想念那个靠近操场的教室，想念冬天里撒在那片水泥地上的温暖，想念我们扔掉的纸飞机，想念晚自习的夜里响彻在那片土地上的呐喊，一声无关过去未来的嘶吼。想念我在矩形空间里的一千多个日出月落，想念我换过的六七个同桌，想念我翘掉晚自习回家的心跳，当然我还想念那间教室里的人，我记得自己趴在你课桌上哭的一塌糊涂，你好像没有伸手给我擦掉眼泪，因为不去上早自习被班主任抓住的早上，一起罚站在教室外，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讲着话……后来的后来，两条同一起点的射线沿着不同的方向越走越远，终于，你身影消失在人海之中……那时的我还未曾有过离家在外的思念，那时的我在骑车上学的路上看惯了四季的变迁，那时不用担心鞋带系不牢而散开，那时的我很努力的想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可是，那然后呢，因为一场大雨整个班级就这样消失掉了，我最想回去的三年连一张毕业照都被我遗失了，好害怕，在某个街角的相遇，我会记不起那些人的样子。

　　我曾经以为，如果没有你那段日子会成为一段空白的历史，现在才知道自己多么可笑。长途车，短程客。是的，我把你安放在这里了，因为从离开那个沉重地狱开始，句点就画上了。六年来，我渐渐知道喜欢上一个女孩是多么罪恶的事，所以，我压抑的一句话不说，关于你，我害怕任何人的窥探，六年我们没有直接说过一句话，却固执的认为你是我所有痛苦的缘由。当距离遥远成万水千山之后，终于明白，我错了，这不是一段难以启齿的感情，我只是无意间放大了你的影响，在意的多年前的那个你早就不见了。所以，再见了，记忆里那么美好的一个你。这段无处安放的青春年少终于曝晒在阳光下了，我终于把你放掉了。

　　光线打在了车窗上，昏暗的车厢终于有点光亮了，不知道车轮压过这些过往时有没有沾上血迹斑斑，不过，我没听到心痛的声音。车上的广播响起，到站了，我排斥的远方，再见了。

　　如果回家的那一站设在清浅该多好，清浅，真好听的名字，来时的遇见……